最近啊,地摊经济成为一个热门的词汇,尤其对于自诩为社畜的白领们,纷纷表示要响应国家号召,出摊,各路人马尽显各种才艺,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。在这个日常网红的年代,摆摊也要摆出高级感,一块儿布是不行的,精心布置的车后备箱,五彩宣传板,再高级一点的就是全套手冲咖啡设备,摊也要摆出门面,摆出逼格。 想来我曾经的摆摊可没有任何可比性,树典型的话,那肯定就是反面教材的例子。 第一次摆摊,大二那年,快要迎来寒假的某一天,可能是午觉睡起来,也可能是早上起来,总之,就是突然就像被大师在脑袋上点了一下一样,灵光乍现,我喊一嗓子:“我假期回去可以卖孔明灯!”当时宿舍的人看我兴奋的样子都呆住了。 年,网购在我们五线小城的大学还不是特别频繁。我也仅仅买过两次东西,也不知道怎么就浏览到,看到孔明灯的价格是2块多一个,正月十五的时候,一个孔明灯要卖15块钱,我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笔账,激动的一跃而起,好像自己马上要赚个几千块了(对于当时的我来说,已经是一笔巨款了)。于是,我快速加入购物车个。 然后,我跟我爸打电话说了这个事情,我爸说,“今年开始政府不让放孔明灯,担心引起火灾,被城管逮到,不仅会没收还罚款,你还是回来喂喂羊吧。” 我爸的话并没有浇灭我的摆摊的计划,我只有短暂的失落,就迅速做出了另外的计划,孔明灯不行,也可以卖其他的嘛。 我删掉购物车里个孔明灯,开始研究店铺里卖的其他东西。耳套,这个东西不错,冬天去上课骑车冻耳朵,而且学校外面的地摊一个要二十来块,进价才几块钱,可行。毛袜子,这厚厚的袜子,看着就保暖,加,围巾,也可,加!七七八八的东西加了一堆! 结账之前我还询问宿舍里的人,要不要代购,最后帮她们代购了几个好看的耳套。欢欢喜喜的付款,等待东西的到来。 在我忙着复习考试的时候,东西到了,商家寄的物流,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地方。然后,我就带上朋友,倒2趟公交车到了一个城外废旧的类似厂子的大仓库。 仓库门口一个小板房,里面坐着一位穿深蓝色棉服的人,我从小窗口探着脑袋说我来拿东西,报了电话,他拿出厚厚的一个本子开始翻,翻到了用笔划一下,说付运费以后就把东西拿出来。 我呆住了,还得付运费?商家没有付吗?为什么? 然后,我弱弱的说了一句,“我没带钱。” 蓝棉服抬抬眼,“回去拿吧,下午再来。”然后就把小窗口关上了。 我愣了愣,朋友说她带了钱包。于是,我们又走上了寻找银行的路。 找到一个银行,排队取钱,坐在椅子上,冬日的阳光从玻璃里面照进来,很温暖,想着一会儿拿到货,美滋滋的。 我们在那里取了钱,估摸着能去拿货的时间。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,坐我们旁边一个人的钱包被偷了,就几分钟的时间,我赶紧攥紧兜里的钱,嘱咐朋友拿好钱包。 等我们去取货的时候又傻眼了,一个大大的箱子,这要怎么抬回去?眼看物流那儿的人也顾不得搭理我们,还催促我们赶紧离开,别挡着待会儿要来的车。只好硬着头皮,一人搬一个角,一点点挪到公交车站,路上一众人等频频回头,等回到宿舍已经累瘫。 晚上开箱验货,代购的各归各,自留的自留,最后清点时发现,货少了。第一时间联系商家,却联系不上了。 虽然只有几十块钱,但是对于吃一份土豆丝盖饭3块钱的消费阶段,得吃好多顿土豆丝盖饭了啊。 第二天给商家打电话,好不容易打通,经过一番沟通,对方说要给我退钱。我心满意足的去图书馆复习。然而,等了两天,却没见到钱退回来(当时钱是直接到对方账户),于是我着急忙慌又联系商家,然而,又消失了。 朋友说我可能被骗了,于是摊还没开始摆,就开始维权路,具体细节已然记得不大清楚了,只记得每天都躲在图书馆一个角落里打电话,每天都在心疼那几十块钱。终于,黄天不负有心人,对方把钱退到了的卡里,到账的那天,晚上夜宵鸡蛋灌饼多加了一个鸡蛋。 年,火车票只能在代售点、火车站排队买,或者电话定票。从河北回内蒙的车只有两趟,一票难求。早上5点多就已经开始在代售点的小窗口排队,又赶上期末考试,好几个朋友帮忙排队才勉强买到一张无座,十几个小时的站票,完全不在乎。 考完试把货塞到拉杆箱,扎扎实实的一大包。拖着箱子,站上了回家的绿皮车,担心包丢掉,不敢往后面空一点的地方站。扒着靠背,火车哐当哐当走着,外面的雾气蒙的越来越厚。吃泡面,嗑瓜子,打牌是绿皮车的三部曲,没座的就站着看人家吃泡面,嗑瓜子,打牌。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,也去泡一碗面,蹭到个桌子跟前,借个桌角,好心的人站起来说要出去一下,腾个座吃完一碗面,接着看人家打牌,和陌生人聊几句,他们细数这一年都去几个地方,打几份工,赚多少钱,我竟然生出几分羡慕。 车到北京,下去不少人,找了个空座坐下歇歇,车开了,尽然没有人到座位,一阵窃喜,每到一站都在担心有人来找座位,一直到半夜都没有人来找,大概那个座位的人错过了车,或者有什么事儿耽搁了,半夜过道和厕所已经被人们占满了,斜靠着的,躺着的,这也毫不妨碍推着车卖货的售货员:“来,抬抬脚,挪挪身子诶,瓜子,香肠,矿泉水;方便面,八宝粥!” 听了一晚上的叫卖声以及阵阵的鼾声,车一停我就准醒,担心别人拿错包。车玻璃上结了厚厚一层冰,太阳一点点升起来的时候,车箱内再次焕发出新的活力,不似夜晚的沉寂。 出站才终于感受到是回到大内蒙了,大寒风吹的嗖嗖,小棉袄根本抵御不了的冷。拖着箱子进汽车站买了票,摇晃了2个小时终于到家了。 进门我爸就看到我的一大包东西,他说我还真是要摆摊啊,我说那是啊。他问我你去哪里卖?我说正月十五广场见。我爸笑了两声,对我的一包货没有任何兴趣,但我还是给了他两双毛袜子,听我妈说那两双毛袜子穿了几天冬天。 在等待正月十五到来的前几天,我仔细研究了下手上的货,大致给定了价,具体的价目表都没有出,寻思着看别人的摊定价,机动应变。 正月十五那天下午,又刮起了大风,我妈问我还出去不,我说不出去这一包货就只能放家里了。我妈给我找一块儿不用的传单,又给我一沓零钱,5毛,一块,5块的,我揣兜里,我跟我妈说回来时候还给她整钱,拖着箱子就出门了。 冷风吹拂却阻挡不了我摆摊的决心和信心,大踏步朝着广场前进。 到了广场,正中间红红的搭起了节目台子,稀稀拉拉的人群,有几个推着自行车卖气球的,我拖着行李箱,绕着广场转了一圈,东边有几个摊是卖小吃的,不适合我的东西,南面和北面的舞台正对,人多以后观看的人势必都在往这边涌,容易被踩到,也不行,最后决定在西南的一个角可以,这是入场必经之路,而且旁边也有几个摆摊卖玩具的。 选定了位置,我又站着假装是来看演出的晃了一会儿,毕竟第一摆摊,还是有点小紧张。夜漫慢暗下来,我拿出我妈精心挑选的床单铺开,分门别类把东西按照从左到右小玩具,新奇文具,耳套,围巾,依次摆开,小摊就开张了。 周围的小摊慢慢的多了,卖玩具的最多,我还看了看,真的没有卖孔明灯的,于是还很满意,周边的摊主都没有叫卖,我也站着等着路过的人来问。 好半天没人来问,最多远远观望一下,我的脸都冻僵了,闲的没事儿,我拿起一个大弹力球玩儿,这个弹力球能变颜色,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,引来几个小朋友的围观,一个小女孩儿问我多少钱,然后突然她又说,诶,你不是黄老师闺女?得,我一看这孩子是我妈学生,我尴尬的笑了笑。她说要买个她弟弟,我看着她旁边小脸冻得通红的小孩儿,把弹力球给她,没要钱。就这样开张头一场,白送。 小女孩儿大概出于对我的感激,不一会儿又来了,还带来一群孩子,七嘴八舌的问我这个是什么?多少钱?我一边忙碌的演示,一边转动大脑想这个该卖多少钱。 有一个我引以为傲,觉得特别好的东西,是一个画画的笔,能喷出来彩色的条,可以吹成想要的图画。为了演示,出来的时候我还带了几张白纸,那些孩子对这个很感兴趣,我就拿出纸开始演示,然而可能是天气太冷冻上了,尝试好多次都没有成功,最后大概耗尽孩子们的耐心,一溜烟的都跑了,这一场只卖出几只笔。 正当我对于没有演示成功有点遗憾的时候,旁边拉着一手气球的大爷开口了。 “你是学生?” “嗯啊。” “上什么学呢?” “大学。” “大学生出来卖东西,不丢人么?” 刚才的遗憾还没完全消失,又被这么一说,我哪能忍。 “丢什么人,这么老还出来卖气球丢人不!” 大爷沉默的紧了紧手上无数根气球绳,抬头望向广场中无数个人头。 陆陆续续又卖出去几个小玩具,晚上的时候,我爸妈来跟前看了我一眼,问了下我要不要回去,我说不卖完不回去,他俩默契地笑了下走了。 风刮的有点劲,我正寻思这么冷,这耳套和围巾都没人来买么,就来了一个人,耳朵冻的通红,拿起一个白色长毛的耳套,说15卖不卖,我愣了下,我还没想好卖多少钱,人家倒提出来了,于是乎果断成交。没多大功夫耳套清空,乐得我牙都不觉得冷了。 正在我乐颠颠把东西重新摆一下的时候,看到旁边的摊主手脚并用的把东西往编织袋儿里塞,我疑惑了一下,立马想到可能城管来了。扯起床单的四个角兜起来塞到行李箱,迅速混入人群。 之后我在广场转了好几圈,始终没找到机会再摆出来,气宇轩昂的回去了,总算是卖出去一部分的。 剩下的围巾,毛袜子分给爸妈以及爷爷奶奶,还有一些小东西留给我妈,作为她奖励学生奖品。我妈说零钱就不用给她了,我估计也没卖到啥整钱,就都不要了。这么算下来,我是赚了钱的啊。 第二次摆摊,就是在大学毕业的时候了。那个时候也算是上过战场的人,宿舍的就委托我去摆摊了。 毕业摆摊也是学校的一条独特的风景线,还会吸引不少校外的人来淘宝。但是作为一心沉醉读书学习的我们宿舍,什么首饰化妆品之类的是没有的,最多也就一瓶没用完的指甲油,几个小镜子。 挑了一个离宿舍不远的地儿,食堂对面,把收罗好的东西搬到楼下,用车子推过去,这次连床单都不放了,直接地上开摊。 最多的就是书,什么考研红皮书,肖秀荣政治,还有一大摞《花火》,想必当初那些无病呻吟的文字都是受了这种青春伤痛文学的霍霍。一张小桌子,一个台灯,还有一个朋友买了只背过一次包,连大一军训时候的马扎都拿出来了。 这第二次的摆摊可比第一次容易和欢乐多了,刚开始还有点坚持,几块就是几块。就比如朋友那个只背了一次的包,说好卖20块,结果食堂的大妈出来看了看,扔下十块钱拿起就走,我喊破嗓子,不顾另外一个买主的询问,拉着大妈说10块不卖,大妈一下不松手,最后还是被拿走了,食堂大妈说一会儿找她要两根烤肠。 第二天出摊就很随意了,本着给钱就卖的原则,一大摞花火1块钱就被拿走了,5块钱的台灯还赠一个水杯,到最后连赠带卖,卖不了的就按照废纸卖了,洗脸盆也一起卖了。 之后,我们用卖的钱买了吃的,买了啤酒,夜里坐在操场上畅谈未来,未来被我们极尽想象画成一幅美好的图。 当初还想着凭借这摆摊的经验干出一番事业,如今,坐在格子间里,吹着25度的空调,只能想想那些时光,不仅仅是摆摊,还有我的青春。 没有一段青春,不值得怀念! |